西北有楼

【德米罗】尤文镇疑案(下)

德米拉尔隔壁新搬来一对夫妻。他从此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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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的眼睛回了他一个堪称得体的微笑:"皮克警长,你真应该在上班前把鞋底的泥擦擦干净才对啊。"

那双价格昂贵的皮鞋上,沾满了昨夜湿润的烂泥。

他仿佛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装束,气急败坏地用我家的草坪蹭去鞋底的泥土,被雨水淋湿的烂泥经过一天的奔波变得脆而干巴,很快就消失了。

果然,所有对他有害的证据都会被一一抹去。

但好在那处挂在铁艺栏杆上的衣袖被认为并不单独指向我,换句话讲,它的主人可以是尤文镇上每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这毕竟是一件太过普通的白色衬衫。

夜晚时分,我再次来到克里斯家。

他已经睡着了,洗漱过后没有发胶的头发柔软地铺开在白色的枕头上,我轻轻伸手触摸着他的发丝,俯下身亲吻着他心脏的位置。

克里斯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我会保证你平平安安。

 

留给皮克破解疑案的时间并不多,被谋杀的富豪,死前和妻子大庭广众之下的争吵,还有牵扯其中的各位名流,都确保了这件案子的关注程度不亚于平安夜出现了真的圣诞老人。

血腥暴力和桃色绯闻是各类媒体最爱的花头,更别提两者合一。克里斯被各路人马四处追问不堪其扰。

他总是坐在我的床上抱怨今天又有哪个三流小报跟踪自己。

别误会,此时的我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关系。只不过在那处铁艺栏杆因为衣物碎片被认定为重要线索地后,我们就失去了隔着栏杆对话的权力。

顶着我父亲的吹胡子瞪眼,我每天都能得到一个在我卧室里谈天说地的克里斯。

他说到开心的地方就卷着我的被子在床上打滚,修长的小腿从被子里探出来划拉着我。但更多时候,他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等待处理的公司业务,流言蜚语的怀疑,还有总是来盘问他的各路警长。

我喜欢他抱怨时皱起来的眉眼,更喜欢他愿意对着我诉说心里的不舒服。似乎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栅栏已经就这样消失了,我能够模模糊糊地接触到多年以前的克里斯。

德米拉尔和克里斯,我们太晚见面。但我足够爱你,这份爱也许也不算太晚。

我协助他处理着公司的业务,布冯对此似乎颇有微词。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在这个案件中,他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加重了克里斯的嫌疑,这样的人早就该出局。

倒是哈梅斯和迪巴拉分别来找过克里斯,他们两个平日里针锋相对,但此时的想法倒是极为统一:“cris,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如果想要让秘辛迅速传播,最好的方法就是禁止它。那日宴会上拉莫斯因为小三打算另立遗嘱的事情,像风一样传了个遍。也许是布冯不小心说漏了嘴,也可能是某个知情人士推波助澜,总之克里斯又被卷入了风口浪尖。

“不,我没有做这些事。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克里斯轻轻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我搂着他对着他俩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们也许没有杀人,可是这份关心则乱的逃离请求让他们出局了。逃离本身就意味着怀疑,我知道这不是克里斯想要的。

而皮克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迟迟不见进展的案子让他压力颇大。

在得知他差点因为本泽马的不配合和他打起来时,我知道他已经走到了边界线。

"什么意思?"皮克一把把我递给他的文件摔在桌面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多日靠咖啡续命已经快把他耗干了。

我重新整理好摔散的文件,放回他的面前:"没什么意思,这是你当晚的一夜情对象说的话,字字属实。"从包里拿出录音机,按下播放按钮,黑胶开始转动:"那天晚上他中途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他好像酔得根本没办法和我真正来一场。不,我不在乎,他给了我钱,然后他离开了。我也不会傻呆在那里,我也走了。要我说,他……"

啪!

放到一半的录音机被狠狠摔碎在地上,皮克越过桌子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眼里的红血丝越发显眼:"德米拉尔你他妈的什么意思?一个男妓的话也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来威胁我?"

用力扣住他的手腕,逼迫他吃痛地撒手,我笑着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事实上,如果我真的想害你。大可以直接把这份材料交给其他负责这个案件的警长不是吗?"看着他明显有些松动的表情,我继续追加砝码:"现在的问题是,你真的记得那天没有杀人吗?"

皮克死死攥住那份笔录,暴怒后的血管青筋暴击,但这句提醒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沉默半晌,他也只是冷冷地说出一句关我屁事他早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无所谓,我耸耸肩好心提醒他本泽马说过在离开庄园后看到了一个醉鬼往回走。

醉鬼会有多少理智?更别提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鞋底有烂泥的醉鬼,一个身体素质高足以攀越窗台的醉鬼,一个知道如何一击毙命的醉鬼。一个完美符合你皮克的醉鬼。

"显然,这只是德米拉尔先生不专业的臆测。"皮克在极度震惊后又回到了他平日的警长样子,一把撕碎笔录文件扔进垃圾桶,"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做,破案可不靠律师的臆测。"

我倒是无所谓,消息传达完就意味着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临走前,我握着门把手安慰他:"皮克警长,记忆是不会出错的。既然你记得自己是无辜的,这个案子自然应该由各位警长们不遗余力地调查下去。"

问题是,你真的记得自己那天晚上的记忆吗?

当你今天发现原来自己离开过宾馆的房间,而记忆的连接点却只有夜晚离开庄园和早晨在宾馆醒来。皮克啊皮克,你真的相信自己的记忆吗?安安稳稳的入睡是事实还是你的臆测?你真的不会有一丝怀疑自己就是凶手吗?

你是会选择像擦去泥点一样结束调查的进度,还是冒着风险继续追寻真相呢?

 

等待答案并没有耗费我多久的时间,没过几天报纸上就刊登了豪绅死亡案得以告破的好消息。

报道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一个平常的故事,这不过是雨夜中仇富心起的激情谋杀。那个流浪汉溜进豪绅隔壁的庄园,翻越栏杆进入案发地点。本想浑水摸鱼偷些财物,谁知刚攀爬上三楼窗台就因为没有玻璃的遮挡被豪绅发现,临时起意动了杀心。当警方根据线索找到他时,他已经因为饥寒交迫死在了桥洞里,穿着一件破了袖口的脏衬衫。

报道的末尾认真地提醒大家平时要注意居家安全,更要学会关爱我们的身边人,不要吝啬自己的爱心。

漏洞百出的故事。

叠起报纸,我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物,打扮整齐去送皮克最后一程。

想靠这个劣质故事摆平各怀鬼胎的同僚,必须做出不小的牺牲和让步,更别提那个凭空出现的流浪汉尸体。作为尤文镇的老牌居民,送送他也是应该的。

果不其然,到达警署时,皮克正在收拾东西。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样子被规规矩矩地收好,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散去,精心打理的胡子就已经开始打结。

看到我出现,他狠狠一把关上箱子:"你来干什么?送探案手稿?我看现在没这个必要了吧。"

"当然,皮克警长自然不需要我的案件纪实,您对真相本就了如指掌。"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得知皮克因为本案反应出来在治安管辖上的不作为被上司臭骂一顿,但他态度良好,主动提出连降两级离开此处。面对这样尽职的下属,流浪汉的事自然没人再去追究。

木已成舟的定局下,一个死去的激情杀人的流浪汉,当然无足轻重。

至于那消失的手写文书?可能是被拉莫斯自己烧了吧。

栏杆上的衣物碎片?穿在流浪汉身上呢,虽然他根本买不起,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允许有好心人捐赠吗。

更别提他如何进入庄园完成一系列动作。想必肯定是因为流浪的经历教会了他很多,又或者是他足够好运。

因为意识到凶手可能是自己而草草结案,找到一个无足轻重的替罪羊。这是皮克自己做出的选择。

面对我谦虚礼貌的话语,皮克并没有尝试接话,此时的他应该还沉浸在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中。

只是把对我的不耐烦全施加在箱子上,粗暴地一把抽住拉链,巨大的惯性将箱子摔在了地上。

我倒是无所谓,反而好心地蹲在地上替他捡起箱子,还不忘提醒他鞋子的鞋带开了。

"皮克警长,看来这么多天实在是辛苦你了。今天的鞋码看上去比你之前的小。"

皮克从我右手一把接过箱子,不耐烦地应付着我的话:"你知道我的鞋码?做律师的眼睛这么毒吗?"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重重甩下皮箱,眼里的血丝又一次浮现了出来:"德米拉尔!你这个狗崽子他妈的为什么会知道的我鞋码!"

还没等我说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给室内反而带来了片刻的沉寂,不断重复的尖锐声音像一把利刃,残忍地割开太平的粉饰。

预感到某种事实的降临,皮克死死盯住不断响铃的座机,天人交战下犹豫着接起电话。

对面下属对他焦急地汇报着新发现的情况,讨好中带着点小心翼翼。

"皮克警长,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个算不算晚。但是您之前让我查的拉莫斯先生出轨的小三根本不存在啊。"

 

世界就是在这一秒寂静下来的。

一切的噪音都从这间即将易主的警长办公室消失了,门缝中透过来的风把他的眼神渐渐锁死在我的右手袖口。

那是一个缺了衣角的袖口。

 

根据故事的艺术性结构,文章应该停在这里最为合适。事实上,这一切也已经都过去了。

现在的我正和克里斯一起坐在远洋渡轮上,他打算离开意大利,去英国把产业铺设得更大。作为他的私人律师兼男友,我自然会陪着他。

再也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他现在躺在我的身边,美丽但不脆弱。我刚刚亲吻过他心脏的位置,光明正大的那种。

如果这是一场美梦,那我这辈子都无法醒来。

那个发生在尤文镇的故事,也应该让它像场梦一样尘封消失。

而上文这一整篇从一开始就不会公开问世的案情调查,自然也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我会把它和那段记忆一样埋葬起来。

只是想必皮克警长今生都不愿意再喝酒了,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酒精。当你拥有一个医生父亲,想要获得让人昏睡一整晚的能力并不是难事。就像当你拥有金钱时让一个配音演员录制一段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一样容易。

足够熟练的事情当然不会出错,就像翻越窗台和让狼狗安静。

编造合作伙伴的临时变卦足以点燃拉莫斯心里所有的怒气,他当然会怒气冲冲地写下拒绝合作的信件。而我当然也会在完成一切工作后,清理干净所有不该留下的东西。

毕竟我需要的是通过布冯的嘴巴把拉莫斯想要恩断义绝这件事传出去。让克里斯被失望推向我的怀里,我既要做那个唯一信任他的人,又不能让他真的被怀疑。而哈梅斯和迪巴拉的存在可以保证被散播的传言消失。

那晚唯一的变数是给我递了皮克鞋子的本泽马。

皮克鞋底的烂泥的确到达过案发现场,不过穿着鞋子的人是我,而负责将鞋子送回往来的是本泽马。那个一直待在花园的本泽马。

我知道他并不满意我故意在二楼窗台留下的脚印,所以才会在口供时故意提醒皮克注意那个不存在的小三。

可是那又怎样呢,拉莫斯没有出轨也好,本泽马参与了也好,皮克知道了也好。

这一切都不会再改变,参与进来的警长同僚分担的不是皮克的责任,而是他发现真相后不能翻盘的压力。

当我穿上那件损坏的衬衫,就意味着我已经准备好享受第二次胜利。

现在,克里斯选择了我。这意味着我已经赢得了第三次胜利。

如果真的有地狱,我也甘之若饴。

舷窗外,大海安静地和夜空融合在一起。

"克里斯,克里斯醒醒。"我轻轻吻醒了熟睡的他,"流星雨来了。"

克里斯揉着眼睛起身坐在我的怀里,我们两个共享着一条毯子。温暖厚实的毛毯把我们包裹得非常舒适,他身上的香味被牢牢锁死在这一小方天地里。

正如天文预测的那样,今天的流星雨如约而至。

在夜空中划过的星星点点,华美又锋利地切割开夜色。

"恭喜你得偿所愿,德米。"克里斯回过头轻轻在我的嘴角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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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让我极其痛苦的叙述性诡计终于写完了,德米啊我为你付出了太多你知道吗,下次比赛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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